酒令是中國獨有的一種游戲,體現酒文化豐富的內涵和高雅的娛樂功能。自唐代起,“飛花令”就成為文人墨客最受歡迎的一種酒令,一般以古詩詞帶“花”的句子為令,以五言詩或七言詩為常見。玩法按行令者的要求出句,如“花”在首字起句的,出句首字都要帶“花”;要求第二字、第三字帶“花”的(依此類推),大家都要遵令,違者罰酒。如要求第一人出句首字帶“花”,第二者第二字帶“花”,第三者及以后者都要按相應的字位帶“花”,方為守令;如出句雖帶“花”,但“花”位不符的,也要被罰酒。隨著“飛花令”的不斷發展,令字不再局限于“花”,如出現“月”令、“風”令、“雨”令及其他字(詞)令等等。 仙游自古是詩禮文鄉之地,歷代官宦詩人輩出。自宋代始,文人墨客及民間詩人,就有玩“飛花令”的習俗,相傳蔡京愛“花”、鄭僑愛“雨”,鄭紀愛“月”。宋代蔡京、蔡卞兄弟,每次返鄉省親、都帶有宮廷廚師、戲班及隨從,在家鄉大排宴席、演唱宮廷戲曲,席間常行“飛花令”。如宋崇寧間的一次元宵佳節,蔡京宴請慈孝里赤湖族親、秀才、舉人、鄉紳、戲班等飲酒,席間行“飛花令”。京出首句為“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要求從右至左依次出句首字都要帶“花”。第二位是柯秀才,他吟道:“花映垂楊漢水清,微風林里一枝輕”;第三位陳舉人緊接著:“花月樓臺近九衢,清歌一曲倒金壺”,第四位是劉鄉紳,他沉思片刻后出句:“花轎不覺到松西,便問梁兄墓哪個?”席間嘩然,大家異口同聲:“古詩安有此句,這是仙游民歌《梁祝》中的唱詞”。正要給劉鄉紳倒酒行罰時,忽聽見戲班中一位聲音清脆的女子吟道:“花紅易衰似郎意,流水不盡如儂愁。”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鄉紳的妹妹替大哥接句。大家七嘴八舌,表示不能頂替。戲妹說:“蔡丞相今日無此規定!”蔡京笑著說:“是呀,吾楓亭人才濟濟,難得難得,可以不罰。”出了這節插曲,以下三人有了一定的思考空間,只見他們依次吟誦:“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酒行二巡,蔡京宣布:接下出句“花”為第二字,只吟帶花的單句即可。京起首句:“蘆花深處泊孤舟”,柯秀才:“槿花朝開暮還墜”;陳舉人:“藕花無數滿汀洲”;劉鄉紳:“桃花潭水深千尺”;王公子:“百花深處杜鵑啼”;劉員外一時急了:“去年花里逢君別”。他話音剛收,大家齊聲哄道:此句“花”在第三字,不符罰酒!他不服輸又急忙出口“今年花開又一年”,結果“花”還是在第三字,酒令官把倒滿杯的酒往他嘴里一灌。最后一位薛郎輕松地接上:“桃花一簇開無主。” 酒行第三巡時,蔡京要求依坐位順序,第一人“花”在首字,第二者在第二字,第三者在第三字,以此類推。京起句:“花發江邊二月睛”;柯秀才:“桃花流水窅然去”;接下人人居然相接順利:“雨后花容淡處多”“最愛蘆花經雨后”“曾是洛陽花下客”“千樹萬樹梨花開”“南朝一曲后庭花”。原以為花字在不同的位置,會增加難度。原來位置不同,增加了空間,可避免重復,伸展更自如,所以這巡接令最順利……再說復興里潯陽鄭僑也是“飛花令”的愛好者。在他任宰相期間,常逢干旱,多地鬧饑荒,他常帶領官員,身著黑服,頭戴竹笠,與百姓共同“乞雨”(祈雨),希望蒼天降雨,解除旱情,于是“雨”字牢牢占據他的心中。每逢返潯陽探望親友時,辦酒席行“飛花令”,都是以“雨”字行令。行令方法與傳統的“花”字令相似,僑尤喜“雨”字開頭:“雨聲一夜憶春田”“雨來春草一番多”“雨過河源隔座看”“雨暗不離濃綠樹”“雨前初見花間蕊”“雨浥紅藻冉冉香”,每次行令前,他都先吟五、六個句子示范。席間行令,要求朋友隨意,只要能吟出帶有“雨”字古詩句,便一律不罰酒。鄭僑行“雨令”還有個習慣,結尾令都要以“雨”字落腳,此令人人必須遵守,好像時雨如期降落,助他為蒼生分擔憂愁。大家按他要求嚴格出句:“蘭溪三日桃花雨”“山頭日日風復雨”“梨花一枝春帶雨”“深秋簾幕千家雨”“秾麗最宜新暮雨”“紅蓼渡頭秋正雨”。鄭僑愛行“雨”令的習慣,傳到朝中,大家贈他“雨令宰相”的雅稱。 明朝“一品尚書”鄭紀,在職時一心撲在公職上,為百姓減稅增收,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身心疲憊。弘治十七年致仕后,常邀詩朋文友,泛舟木蘭溪,載酒斜陽,披風如樂,望月對酒,喜行“月”令。除通常的行令規定外,他將“月”分為“長空皓月”“村野靜月”“林間幽月”“花間碎月”“山岫眉月”“亭榭秋月”“江潭落月”“邊寨殘月”等,依景對令,別有一番新意。如鄭僑一樣,行令前,鄭紀也帶頭吟上幾句最美的月句示范:“月在浮云淺處明”“月點波心一顆珠”“月落星稀天欲明”“月明蕎麥花如雪”“月在梧桐缺處明”“月上東樓酒一樽。”詩友在木蘭溪中泛舟,還常以“江月”“山月”等行令,如:“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亭前樺燭香”“江月年年只相似”“是時江月初山魄”“不知江月待何人”“醉乘江月臥吹簫。”又如“山月”:“山月不知心里事”“山月入松金破碎”“峨眉山月半輪秋”“更闌酒醒山月落”“惆悵夢余山月斜”“更吹羌笛關山月”……再如“秋月”:“秋月春風等閑度”“高高秋月照長城”“起看秋月墜江波”“湖光秋月兩相知”“碧紗秋月梧桐雨”“春風秋月兩茫然”……還有“斜月”、“明月”、“云月”等常見的句子。這些都是鄭紀詩友喜聞樂見的“月”令。 清代,仙游文賢里有位舉人名吳赫,他喜愛“飛花令”,編有《飛花令大集》,內中除有“花”“月”“風”“雨”令句外,還見有“春”“雪”“江”“紅”等眾多令條,計有六千多句,蔚為“飛花令”大觀。單此一冊,就足見仙游歷史文化底蘊之厚實。 不單是古代文人喜玩“飛花令”,現代文人也玩“飛花令”。“文革”前,仙游有所中學,校長極善組織“飛花令”,行令的飛花都是“梅花”“桃花”“梨花”“杏花”等實名的花,如:“梅花娟娟如靜女”“梅花飛處杜丹開”“梅花似雪雪如梅”“梅花時到自然開”“梅花自古屬詩人”“梅花朵朵風前舞”“梅花未覺竹先知”……又如“桃花”:“桃花亂落如紅雨”“桃花流水在人世”“桃花凈盡菜花開”“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嫣然出籬笑”“桃花潭水深千尺”“桃花盡日隨流水”……再如“梨花”:“梨花風起正清明”“梨花滿地不聞鶯”“梨花一枝春帶雨”“梨花云繞錦香亭”“梨花風動玉蘭香”……“飛花令”不但活躍了學校課外活動氣氛,還調動了師生共同學習古詩詞的興趣。但是,在“文革”期間,這位校長被帶上了“花校長”的大牌,游街批斗,輪番折磨,心理不堪重壓,精神遭受重大打擊,最終跳樓自盡。“文革”雖然過去,至今使人不能理解的是:當時“飛花令”游戲會是“封資修的黑貨”,是“資產階級情調”?! 改革開放之后,上世紀80年代,仙游民間又見“飛花令”,機關、學校,每每都有人玩“飛花令”。除了傳統的模式外,玩法還有所創新,難度有所提高,如采用古代詩人的詩句,聯詩行令組成律詩,如“月”令:“一輪圓月照金樽(李賀句),金樽斟滿“月滿輪”(王維句),“圓月跌落金樽內”(杜甫句),“手舉金樽帶月吞”(李白句)。聯詩行令難度高,詩詞功底淺者一般玩不來。 近年來,全國各地文人墨客也喜玩“飛花令”(未必都用于酒令),中央電視臺、報刊雜志、網絡,常見豐富多彩的“飛花令”活動節目。“飛花令”成為中華傳統文化一朵瑰麗的奇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