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一連幾天都下著毛毛細雨,地上濕漉漉的,坑坑洼洼的地面積著雨水,給過路的行人增添不少的麻煩,稍不留神,踩著積水就會濺著褲管,弄臟褲子。有些年輕人,穿著皮鞋走在小路上,需要瞄準地面凸起的地方踩去,方可躲開被濺水的厄運。看著他們穿著的皮鞋,我心頭上為之一震,想起了自己父親的解放鞋。 父親頗為節儉,一生沒有穿過很貴的鞋子,連便宜的牛皮鞋也沒有穿過。記憶中,父親最喜歡穿黃色的解放鞋,不知道穿破了多少雙解放鞋,從田埂邊到家里,從家里到集市,一直是用解放鞋來走路的。每穿一次,父親就洗一次,原本綠色的帆布已經被父親洗得泛白,鞋內的抵膠掂布早已殘破不堪,露出烏黑的膠印,無法再穿的那一刻才換一雙新的解放鞋。有一天,我問父親,為啥鐘愛解放鞋,父親說,解放鞋雖有點土,可好穿,耐用,晴天雨天都可以穿。過去上山砍柴,挑東西走遠路都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不像皮鞋雨天穿了易脫膠,又貴,一雙皮鞋可以買十幾雙解放鞋;不像穿運動鞋走路會打滑,碰上晦氣,摔一跤,摔得不好那就倒霉透頂了。 其實,父親喜歡穿解放鞋,在他的心中還有一段情結,一段讓他值得記憶的故事。那是發生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父親是縣報社的一名記者,下鄉采訪是常有的事。因為家里窮,父親的那一點微薄工資收入,除自己必要的生活費外,全寄回家里添補日常開支,奶奶給他納的布鞋,只留在自己宿舍里穿。當時的皮鞋也很少,是個奢侈品,于是解放鞋就成了他出門下鄉采訪的必用品,更何況當時能穿上解放鞋的人也是不錯的人,還能緊跟潮流的步伐。有一次到一山村去采訪,需步行四十多華里,一同前去的還有一名比他小幾歲的記者。父親穿著解放鞋,那年輕的記者卻穿著皮鞋,在一名鄉宣傳干事的陪同下,從鄉政府出發,出門天氣都好好的,走在半路上老天爺卻下起滂沱大雨來,把三人淋了個落湯雞。年輕記者愛惜皮鞋,只好把鞋脫下來,拎著皮鞋,赤著腳走路,走到村子里,腳底上也磨出了許多血泡來,而父親就避免了皮肉之苦。 前年自家建房子,因砌墻需要用黃泥,父親說建房子資金多,能省的就省點吧,鄰居的旁邊有黃泥,可以自己用斗車去搬運。我想想反正暑假沒事干,就從堂弟那兒借來斗車,可我的鞋只有皮鞋,拖鞋,推起斗車來不好走,看見父親的解放鞋就信手拿來穿。“不能穿我的鞋。”父親說,我滿臉迷惑,“現在集市上很少賣解放鞋,我前年好不容易在鞋攤上看到買回來的”。父親搶過他的解放鞋放回原處,我聽后笑了起來,說“集市上沒有賣,難道縣城就沒有了嗎?下回去縣城我保證給你帶一雙解放鞋回來。”父親這才依依不舍地給我鞋。 父親雖是耄耋之年了,但他對解放鞋的摯愛依然至深,對那雙鞋的特別感情,更為我所感動,為我所自豪。我心為之點贊,物雖小,但物有所念,是留給心中美好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