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熾熱的童心,一顆隕落的文學之星。她,就是我的表姑黃衣青,因患肺炎,2013年6月25日病逝于上海,迄今5周年了。 黃衣青于1914年出生于仙游縣城。照本土虛歲算,享年剛好百歲。有人評論,從事文學創作的女性,能活到百歲的非常稀罕,在咱們福建僅有2個,其中一個是冰心奶奶,另一個則是我的表姑黃衣青。而表姑黃衣青之所以能成為中國文壇上一個赫赫有名的兒童文學作家和翻譯家,是因為她一輩子擁有一顆熾熱的童心。 表姑童年的時候,常常喜歡坐在門外小石階上,津津有味地看著污水溝里爬動的幼蟲。下雨時,又常常站在窗下,全神貫注地看著忽而冒出忽而消失的水泡……好奇的童心,強烈的求知欲,加上特定的家庭環境,自幼就孕育著文學創作的萌芽。 黃衣青從1934年開始從事兒童文學創作和翻譯。那年,她在大夏大學選修陳伯吹老師的兒童文學課。陳伯吹老師初期講授兒童文學概論,介紹安徒生的童話、馬克吐溫的小說、王爾德童話以及愛麗絲漫游記等作品,使她對兒童文學產生極度的興趣。期間,她在《兒童晨報》發表了長篇譯作,在《兒童雜志》《常識畫報》《小小畫報》上發表了些許適合兒童閱讀的作品。1936年年底,她到日本東亞學校補習,也將翻譯的作品投寄給《兒童晨報》。1937年回國后,由廈大同學介紹到桂林中山紀念小學當教員。這期間,她整天和孩子們打交道,到大自然中去,到社會上去,有更多的機會去觀察和探索兒童的行為表現和心理動態,為日后兒童文學創作奠定牢固的基礎。 抗戰勝利后,表姑回到上海,懷著一顆熾熱的童心,在陳伯吹主編的《小朋友》雜志當編輯。其間有更多的兒童文學作品發表在《小朋友》《童話連叢》《兒童世界》等刊物上。解放后,她轉任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小朋友》期刊編輯室主任、編審。1950年,表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我自幼失去親生父母,不知親人何在,無依無靠,寄人籬下。與表姑黃衣青相認,是在上個世紀80年代末。我第一次嘗試著投寄信件,講述自己的生平以及個人愛好文學的情況,她即刻回信,還寄了篇當時發表在《興化報》上的短篇散文《彩色的雨絲》。談到寫作,她說:“從事文學創作,需要艱苦勞動,特別是實踐。”還說:“想從事兒童文學創作,還需要深入小朋友的心靈。” 1989年秋季,我趁著到上海參觀學習之機,找到她并從此與之相認。 她居住在上海膠州路,一幢二層既古老又狹窄的房子,堆滿書籍的小房間里,顯得有些雜亂。當時,我順便帶去地方特產壓縮龍眼干肉,而她回贈給我是一盒從未嘗過的巧克力,還有她的許多書籍和繪畫作品。那時我才知道,她除了文學創作外,還擅長國畫。 翌年,正在上小學4年級的小女兒,因語文老師布置學生“給親友或老師寫一封信”(此信刊發在當年縣進修學校編輯的小學生作文報《小花朵》上),于是就將整張報紙寄給了姑媽,并請姑媽給家鄉的小朋友寫幾句話。不久,我女兒收到了姑媽用“少年兒童出版社”信箋寫的回信。信中教育我女兒“除了多觀察體驗生活外,還要多讀文學名著,勤于寫作,在創作道路上,灑下真善美的種子,才能寫出動人心弦的作品。”同時告訴全縣的小學生,“可喜的是家鄉有不少報刊,如《小花朵》都是哺育未來作家的搖籃。當然,作為《小花朵》的新苗,不一定都能成為‘家’,可是能使未來的一代具有一定的文學修養,這是從事任何職業應具有的重要素質。”聽起來十分親切,句句話充滿了老一輩作家對下一代的殷切期望。此后,表姑還為福建的《小學生周報》寫了《童年,在桂圓樹下》。1992年8月,表姑寄來了《黃衣青作品選》,此書被少年兒童出版社列入《駱駝叢書》出版。當年的少年兒童出版社社長張瑛文在序中評述:“我國有越來越多的志士仁人,懷著赤子之心,傾心于兒童文學的崇高事業,哺育孩子們健康成長,我們的明天將更加燦爛輝煌。” 表姑步入晚年后,依舊童心未泯,筆耕不輟。 我在網上看到了老作家汪習麟2015年寫的一篇紀念文章,說他也不知道表姑逝世的消息,還是“去年春天圣野電話中說起”的,還說“百歲老人去世,既不見報上的報道,又不見家屬的訃聞,更不見老人近親的紀念文章”。表姑家屬就遵照她生前的囑咐:“輕輕地來,輕輕地去,不要驚動任何人。” 現在,我家里唯一珍藏的只有表姑贈送的幾本書,其中最豐厚的是《黃衣青作品選》,還有2幅水彩畫、一疊她老人家的親筆信。而更為珍貴的是她的后代為她特地制作的可播放29分鐘的錄像。錄像中可見:鶴發童顏的表姑那是那么安詳自在,喜歡和兒孫們一起看書一起活動,表情充滿童真童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