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納福迎祥 元宵夜,彩燈、彩架和載歌載舞的人們游走在街頭。在楓亭游燈隊伍行進過半后,大街上的上萬觀眾迎來了8輛彩車。與其他花車不同的是,這8輛車上的“孔雀開屏”“雙鳳戲牡丹”“豬年吉祥”等作品,清晰可見其紋路,精雕細琢,它的原材料是蘿卜。菜頭燈非遺傳承人劉德明,一直守在第一輛車旁,時刻觀察他的作品的動態。 菜頭燈需要一定的雕刻技藝,莆田圖書館副館長張翔告訴記者,仙游素有雕刻之鄉的美名,這與之有密切的聯系。過去,窮人家在佳節供不起燈,只好選用田地里最方便的東西來湊數,蘿卜燈應運而生。 菜頭燈在車輛走動時閃閃發光,與背后的花樹相互輝映。同一時間的另一空間里,荔城區新度鎮錦墩村的砂花迎神,則真可謂火樹銀花不夜天。 張翔說,砂花這項技藝的形成應該與舊時錦墩村村民多以打鐵鑄鼎為業有關。至今,村里還有翻砂廠與機械加工廠。 高達1300多攝氏度的鐵水,灑向圍粗、葉茂、高大的荔枝或龍眼樹,高溫鐵水遇上寒冬里低溫的枝葉,瞬間火花四濺。古語有“溶鐵作水水生金,潑向庭樹盡銀花。玉皇今夜醉眼看,也向人間羨繁華”,即是最好的佐證。 砂花迎神既“娛神”又“娛人”,保留了原生態的傳統手工民藝創造。而在北邊的涵江區延寧宮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們徜徉在媽祖蔗塔的手工民藝里,不時發出贊嘆聲。 媽祖圣像前,370多層由新鮮甘蔗片疊搭成的“燈塔”熠熠生輝。和蘿卜燈一樣,蔗塔的原材料也需要保持新鮮。大年初五一過,媽祖蔗塔的非遺傳承人謝玉章就去預定剝過皮的甘蔗。370多層,每層44塊蔗塊,這樣疊起來,沒有一定的耐性和平和心境是做不好的。“需要目不轉睛,而且心還得靜。”謝玉章說。 在這些傳統的民俗工藝品上,無一不體現著工匠的手藝,也無一不寄托著民眾祈求神明護佑,祈愿在新的一年里納福迎祥,以實現大家內心最樸實的愿望: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創新傳承,寶刀不老 在莆仙地區,虔誠是元宵中的常用詞。大家常用虔誠來形容媽祖蔗塔,但謝玉章更愿意說那是一件藝術品。 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謝玉章不愛熱鬧,不搭蔗塔的時候,喝點茶,腦子里不斷地構思怎么做才比較好。大大小小的樹和花在他手上變成一幅幅畫。這樣的創造力,注定他不會止步于前輩們的傳統技藝。這些年,因為甘蔗比過去的粗壯,謝玉章擴大了蔗塔底座的直徑。因為要保證有44塊甘蔗塊,否則塔身的字就會受影響。沒有合適的工具,他自己來,畫一個圖紙,請人做出一個模具,自己組裝成專用的電動切蔗機,取代原先簡易的刀片。疊塔時從天井頂板上吊下重錘到中心點做準線,八個角也從頂棚到底座拉直,以保持塔身平衡。這些,都是他的改進。 雕刻這門手藝講求想象和天分。花盆菜頭燈傳承人劉德明說:“我年輕時候從事打魚,閑下來,看老一輩人在節日里制作菜頭燈,就大有興趣。”這些年自己慢慢琢磨,累積了一些經驗,可較自如地根據菜頭形狀,雕出飛禽鳥獸、花卉之類的圖案,形成了“龍鳳呈祥”“鯉魚躍龍門”等十來個品種。 在夜色中,如何讓一盆景活起來?劉德明介紹,早年花燈使用豬油,條件所限,光線較差。1979年后,當蘿卜燈重新示人,他就把燒豬油改為電燈。他還將花盆菜頭燈裝置在新車上,用三輪車運載,節省人力。 從明中葉流傳至今,已有400多年歷史的砂花迎神,也一直在更新換代。砂花迎神需用猴子爐一座、風箱一臺、碎鐵或生鐵百余公斤、石灰石一些、毛竹多片、鐵打棒多支、木炭或焦炭等若干。其中風箱是關鍵環節,砂花技藝傳承人陳銀洪說,過去是用手把式木制鼓風箱,出的鐵水慢且少。后來,他自制鼓風機,裝上馬達,百余公斤的生鐵,一兩個小時后就可出水。 巧合的是,這三位老人都已進入古稀之年。但無論駝背,或視力下降,都不影響他們一直不息的創造力與不服老的活力。 后繼有人,絕活不絕 去年春節,劉德明生病住院了。 制作菜頭燈這個重任,一下子擺在大家面前。誰承接?楓亭游燈協會會長劉建庭回憶說,那時候形勢較緊迫,協會召來幾個學過的年輕人,共同將這個非遺項目做出來。當晚出場的花盆菜頭燈,樣子、神態當然不如老師傅做得好,但總算沒有讓這個手藝中斷。 在正常的情況下,每年為元宵而制的菜頭燈,要提前三四天開始,8個主題的制作,消耗蘿卜175公斤,每天雕刻超過10小時。“這個不是年輕人隨便能夠承受得住的!”劉德明說,學這門技藝,“挺苦的”。 與菜頭燈的情況相反,砂花這項植根在錦墩村的絕活技藝,有近20人排著隊爭先去學。村民陳涵今年39歲了,是這群學徒里最年輕的。“我始終覺得祖先留下來的手藝,很寶貴,我有責任有使命將它好好地傳承下去。”陳涵認為,在他這個年紀就能親近砂花技藝傳承人,得其“真傳”,是相當自豪的一件事。在學習這個技藝前,需要少則半年,多則三四年的鑄鐵基礎。“有了基礎,我就能通過鐵水的顏色,來預知溫度,判斷鐵水流出的時間,為接下來的砂花做準備。” 在謝玉章的記憶里,他的父親雖然種田,但手很巧。印象中,父親搭過一個精美蔗塔,這個記憶成為他一直追尋的方向。2007年,“媽祖蔗塔”入選福建省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些年,謝玉章也有意識地培養搭蔗塔傳承人。他說:“年紀大了,記性變差,快落山了,所以要拼命教。” 謝玉章說,學這個活,沒有其他秘訣,只要吃苦與耐心這兩樣。有一年,在搭蔗塔那幾天,正好碰上心情很不好,那一次的蔗塔作品,沒等到農歷十六子夜就倒下了。今年,他的兩個學徒負責蔗塔的搭建,老人只負責關鍵環節的把關指導。眼下,蔗塔已經屹立在那,等待再一次的時間考驗,和再一批游客的瞻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