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仙游縣鯉聲劇團演出的莆仙戲《新亭淚》(資料圖片)
鄭懷興(資料圖片) 時間:上個世紀50年代的一個仲夏夜 地點:仙游榜頭鎮 幕啟:祖父上祖父:孔子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以后你也要做這樣的人。 鄭懷興:(似懂非懂樣)我記住了。 直到今天,鄭懷興說他還經常想起祖父,夢見他。有時喝醉了,還會哭他一生太苦,“他是個老實的農民,但對我的一生影響最深。我還沒來得及盡孝,他就撒手西歸了”。 截至2017年9月,鄭懷興一共創作了45個歷史劇劇本。他1972年開始創作,45年間45個作品,這樣的高產量,離不開兒時祖父對他的歷史啟蒙。 鄭懷興回憶,那時候,祖孫倆常常坐在院子里乘涼,“我依偎在祖父的身邊,他一邊搖著麥草扇,一邊講故事給我聽。祖父只念過四年私塾,卻能背《四書》上的許多章句。管鮑之交、重耳復國、子胥出關、孟母三遷教子等許多精彩的故事都是由他輸入我的腦海里的”。 祖父雖然非常疼愛鄭懷興,但對他要求也十分嚴格。祖父常常說:“讀書人也要愛勞動,孔子說過,他不如老農老圃。你不能光讀書,不勞動,變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他是這么教孫子的,自己也是如此身體力行的。快六十歲的時候,退休的祖父拿起了斧頭鋸子,做了諸如木屐、刀柄、梭子、竹碗之類的竹木日用品,沿街叫賣。鄭懷興念高中時,祖父每星期總會把自己做的這些東西,用兩只大竹籃裝著,赤著腳,走二十里路到城關來賣,用一分一毛積起來的錢,買點好吃的菜,買點筆墨拿到學校里來。 因為父母都在外地工作,自小鄭懷興就與祖父母相依為命。 而這個相守,一守就是70年。 70年,鄭懷興一直在仙游縣這個百萬人口的閩中小城里。后來正因為寫戲,得以讓家人溫飽無虞。從老家榜頭鎮搬到縣城中心,祖母安詳地度過晚年,直至百歲離開。這多少撫慰了他對祖父母的虧欠之情。 但也正是安于一隅,處“江湖之遠”,鄭懷興擁有一顆恬淡的平常心。筆耕之余,常常獨坐書房,臨窗品茗,他望著山,山望著他,閑極了,也靜極了。 他說,寫不出東西來的時候,就去客山散步,偶爾發現水田邊有只黃牛聽任白鷺立在背上,偶聽小塘邊一片悅耳的蛙聲,如聞天籟,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創作間隙的滋養。 這一方水土風情,給他插上了天馬行空創作的翅膀。 時間:1981年初夏 地點:仙游城關 幕啟:鄭懷興上 鄭懷興:先生,這一張我打算寫周伯仁月夜上新亭,飲酒、彈琴,與一位漁父對話 張森元:(眼睛一亮,拍一下大腿)行,懷興,去寫吧! 幕后歌聲:一段傳奇本是虛,滄海確曾有遺珠。勸君眼下查個細,天涯何處無良駒。 1948年,鄭懷興生于仙游,1971年始自學寫戲。 1973年冬天,在榜頭農業中學當民辦教師的鄭懷興,因為寫了小戲《嫁妝》,頗受好評,就被借調到文化館來了,與前仙游縣編劇小組組長、縣藝校校長張森元先生相識。 受到張森元先生的啟發,鄭懷興開始創作《新亭淚》。先生看完初稿,非常興奮,說盡管還很粗糙,但肯定是一塊璞,值得認真雕琢。“我經先生指點之后,改了一稿,就參加縣文化局舉行的創作會議,卻遭到否定。我回到榜頭老家,十分沮喪。”他說,不想第二天,張森元先生聽到這個消息,便騎著自行車,冒著烈日,從距榜頭三十多里路的大濟趕來安慰他。 真金不怕火煉,《團圓之后》剛寫出來,認可度也不高……在先生的鼓勵下,鄭懷興不斷修改,《新亭淚》終于成為成名作。 從寫出《新亭淚》之后,鄭懷興幾乎一年一戲,不緊不慢,不乏精品。每寫出一個新劇稿,他都要趕到張森元先生的家里,向他討教。好就是好,差就是差,先生都是坦言相告,從來不隱瞞自己的觀點。而且先生鼓勵他直抒己見,不要盲從于他人。張森元先生離開戲劇界已多年了,有時難免與鄭懷興的一些藝術觀點相左,但張森元并不固執己見,每次都能傾聽鄭懷興的陳述。他經常打電話給鄭懷興:“懷興,我的那個意見不對,你不要那樣改!” 這幾年,無論是省外諸如北京、太原、海南、武漢等城市,或者是省內的廈門、泉州、仙游,都有鄭懷興的劇本在排演。 2007年,張森元先生去世。2016年,鄭懷興捧著又一突破性的作品——秦腔《關中曉月》,迫不及待地想請先生一睹為先。然而,知音已去,他只好把這份恩情化為創作的動力。 時間:2019年2月22日 地點:仙游城關 記者:創作了這么多年,這么多作品,做個總結吧。 鄭懷興:創作于我而言,其實就像莊稼人種田一樣,稀松平常。 1981年,鄭懷興創作的歷史劇《新亭淚》由鯉聲劇團排演,參加福建省創作劇目調演,獲劇本一等獎。當時,鄭懷興才33歲。這一部戲,為他帶來諸多榮譽:1982年榮獲全國第一屆優秀劇本創作獎、登上二十部中國戲劇激情作品排行榜,選入《新世紀百科知識金典·中外戲劇名篇賞析》等叢書。 但他的創作并未止步。2005年,歷史劇《傅山進京》完成,先后又斬獲中國戲曲學會獎、中國第十三屆文華劇本創作獎、第四屆老舍文學獎·優秀戲劇劇本獎等榮譽。 1973年,當鄭懷興的處女作《嫁妝》由榜頭供銷社業余文藝宣傳隊上演時,現場觀眾的熱情,激發了他的創作欲望。 鄭懷興說,那年代沒什么稿酬,鄉親們的笑聲、掌聲,就是對我最高的獎賞、最大的欣慰。 1986年11月,應中國藝術研究院戲曲研究所、中國戲劇文學學會邀請,仙游鯉聲劇團晉京演出《新亭淚》《鴨子丑小傳》《晉宮寒月》,受到首都觀眾和專家的贊賞。中國戲劇文學學會召開了“鄭懷興劇作討論會”。 之后,在1990年底、2010年,福州和北京兩地又分別為他舉行了個人研討會。 今天,在鄭懷興的抽屜里,還有未排演的劇本。每個劇本都有其獨特的命運,只要是好作品,就不愁“養在深閨無人識”,要是差劣的,即使一時充好,吹捧再高,終究也會被時間老人所淘汰。他說,我所能做到的,只是對寫過的作品不時地再推敲,不斷尋找感興趣的題材來寫。 當問及這么多作品中,有哪些是自己的原型?鄭懷興回答,只有1980年創作的現代戲《遺珠記》,這是唯一一部帶有自己影子的作品。主人公的積極樂觀、不向現實妥協的精神,是鄭懷興一直秉持的,也是他賦予主人公的。他說,或許命中注定自己要成為祖師爺關漢卿所說的“一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自臺灣講學之旅起,鄭懷興多次往返于各地,為學生們講授戲劇創作。也從自己的作品出發,受各媒體之請,寫一些創作的心得刊發。“我始終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寫文字的人,做不了藝術理論這類專業的、有高度的講演,但尚可講一講自己的創作經歷。”鄭懷興告訴記者,他就是一個平常人,一個以寫字為生的平凡的人。 過古稀之年,鄭懷興說,他腦中還在構思一些素材,但不知道什么時候下筆成文,也許明天,也許要很久以后。此生最愛的,就是與寫戲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