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我習慣于遛狗散步,居住的小區(qū)囿于空間有限,走得不舒暢,突然想起小區(qū)外圍的馬路對面新開了一條馬路,便去了。這條馬路貫通柳安街和八二五南街,兩邊還鋪砌了人行道,人車稀少,果然是散步的好去處。 走在這條路上,是一件快樂的事,仿佛進入另一個天地,隔離開外界的喧囂,行走著,便寧靜了許多。這里沒有仄逼的樓群,天空就顯得高曠,一切還略顯粗糲,但清新安寧。我在迥然不同的畫風里探奇著,忘記了前來散步的初衷,信步而走,由東而西,依次有一座“仙安石鼓忠圣宮”、一所“石鼓山幼兒園”、二株因平整土地而長在高高土堆上的大樟樹,再往前走,一座小山包正在修建中,說是正在營造中的“石鼓山公園”。 “石鼓”,是一個有著濃郁文化氣息的詞。唐貞觀年間,在陜西鳳翔府陳倉山的北阪,挖掘出十塊花崗巖巨石,其質(zhì)地為關(guān)中一帶山中所特有的青石。碩大的石體形似鼓,圓而見方,上窄下大,高約三尺,中間微凸,模樣奇特,其形制大致相近。因石形如鼓,故謂之“石鼓”,是東周秦國的刻石。每塊石鼓上都以籀文刻四言詩一首,上面的文字被稱為“石鼓文”,“石鼓乃秦物”如今已成不刊之論,館藏于故宮博物院,號稱“中華第一古物”。 在居所邊上邂逅一座公園,而且名字還頗有文化氣息,讓我有點驚喜。規(guī)劃中的“石鼓山公園”東起柳安街,西至八二五南街,南至公園一號小區(qū),北至興泰東路,方方正正,幾乎快被四周的高樓包圍,堪稱城南版的“中央公園”。搬到城南有一段時日,然而我對這兒并沒有多少印象。據(jù)乾隆年間修訂的《仙游縣志》記載,此處舊為“石鼓池村”,“在虎嘯潭上,池畔上石如鼓,擊之其聲殷殷”,仙安石鼓山本無名,因該地有石鼓池,故名之。如今石鼓池已不見蹤跡,“石鼓池村”已淪為廢墟,山地也曾拋荒了許久,成了城南核心地帶的一處旮旯地兒。 我不清楚眼前這座毫不起眼的小山包何以被冠以“石鼓”二字。在我的印象里,石鼓山應該是指鯉南玉塔村的東山。古時東山因山頂有石突起如鼓,名之曰“石鼓山”。此山綠水縈繞,風物幽勝,珍卉嘉木間錯而植,石塔、奇石、寶剎、幽徑,讓人贊不絕口。宋明以來,代有圣賢來此山中。南宋名賢朱熹,曾游此山書“文明氣象”匾額,至今猶存。明萬歷進士鄭瑞星,來山探勝,書“石鼓”二字,并制聯(lián)語,以志茲山之勝,是仙游人文鼎盛的一處所在。 城南這座石鼓山位于玉塔村東山的西南方,相距五六公里。我不清楚此石鼓山與彼石鼓山有何淵源。反正,這座小山丘已經(jīng)被貼了“石鼓山”的標簽,將與周邊的文化館還有規(guī)劃中的圖書館一起構(gòu)建城南的文化中心。 城南“石鼓山”沒有鯉南玉塔村東山那樣的文化底蘊,沒出過名人,甚至連座寺廟都沒有。很多人對它一無所知,它只是偶然被保存下來的一座小山包。城南開發(fā)三十來年,從木蘭溪南岸一直到佛光山下的那片鄉(xiāng)土幾乎蕩然無存,很多人要直面那幾乎在瞬息間被改變的生活形態(tài)。連接著這座小山包昨天的農(nóng)耕文明漸行漸遠,已經(jīng)被人們遺忘在城南的核心地帶。在人們紛紛猜測它將來的用途時,年初開始動工,要建設(shè)成為一座“石鼓山公園”,同時也要全力打造成為城南的文化中心。城南作為鯉城鎮(zhèn)的核心地帶,更需要有一些文化氣息。 此后,我經(jīng)常去石鼓山散步。有時從正對著天博廣場的石鼓山公園東入口進去散步,公園一號與石鼓山幼兒園之間的空地已經(jīng)用青石板鋪砌了一半,寬綽氣派,再往前走百來米,便可看到石鼓山全貌,確實是一處鬧中取靜的好去處。這個時候,我既會為居所邊有一座公園而欣喜,同時也會有一點惋惜,多好的地段啊,如果開發(fā)成商品房樓盤,近二百來畝的地盤,經(jīng)濟效益是非常可觀的,畢竟以現(xiàn)代的技術(shù)手段,鏟平一座小山包并非難事。 一座小山包無法改變冥冥之中埋下的伏筆,或黃袍加身,或蕩然無存,總是身不由己地裹挾在時代的大潮中,在新時期一個五線小城里,傳遞的則是一種“安于義理而厚重不遷”的仁者情懷。石鼓山公園是近年來縣財政投在城南少有的大手筆,是踐行“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發(fā)展理念的體現(xiàn)吧。 在與庸常生活拉鋸的日子里,人需要有一座山給予精神層面上的慰藉。有山,日子就清新自然,賞心悅目,“仁者樂山”是也;有山,就可以享受恬淡,“仁者靜”是也;有山,可以安心,養(yǎng)心,“仁者壽”是也。人是如此,一座城亦如此。幸福家園如果有模樣的話,那就是居所邊上有一座山,可以讓人在黃昏時散淡且悠閑地饗食著人間煙火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