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對象：鐘炳林，1958年12月生，福建長汀人。1997年任長汀縣水土保持局局長。2010年1月后歷任長汀縣國土局局長、龍巖市林業局副調研員、長汀縣副縣長、龍巖市水土流失治理指揮部副總指揮。現任閩西客家聯誼會副會長。 采 訪 組：邱 然 黃 珊 陳 思 采訪日期：2017年7月14日初訪，2020年1月13日核訪 采訪地點：福建省龍巖市閩西賓館，福州悅華酒店 采訪組：鐘炳林同志，您好！習近平同志在省委省政府工作期間，高度關注長汀水土流失的狀況。長汀當時的水土流失嚴重到什么程度？是什么原因導致的？ 鐘炳林：長汀的水土流失問題由來已久。除受自然因素影響外，主要起源于社會動蕩，形成于缺乏燃料，成災于群眾砍伐。“荒山無寸木，古道少人行。”《永樂大典》中所載的北宋五言律詩《過汀州》，開頭兩句就哀嘆長汀的蕭條。 1985年，長汀的水土流失問題愈演愈烈，全縣水土流失面積146．2萬畝，占全縣面積的31．5％。“山光、水濁、田瘦、人窮”，短短八字寫盡了長汀的困境。長汀成為福建水土流失最嚴重的地方。 采訪組：習近平同志曾多次赴長汀調研。您當時是長汀縣水土保持局局長，請您具體講講他幾次去長汀調研的情況。 鐘炳林：習近平同志非常關心長汀水土保持工作，曾先后五次赴長汀調研。前三次是他任省委副書記的時候，后兩次是他任代省長、省長的時候。后面這兩次，他是專門到長汀調研水土流失治理情況，我全程陪同。我主要講講這兩次。 1999年11月27日，這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習近平同志到長汀調研水土流失治理工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間并不是很長，大概只有兩個多小時，但感覺他有一種很強的人格魅力，對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意。見到習近平同志，我總有一種“見其人，如其名”的感覺。我理解，他的名字足以概括他的性格特征和做事風格：習，就是做事情講規矩、講規則、講規律；近，就是平易近人，讓人很容易接近；平，就是語氣平和，關心百姓，做事踏實不張揚。 習近平同志首先到河田鎮露湖村的項公亭。項南同志任福建省委書記時，對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傾注了很多心血，作出了不朽貢獻。項南同志逝世后，長汀人民為了紀念他，自發興建了此亭。 在項公亭，我向習近平同志匯報了長汀在過去10多年里水土流失治理的情況，及今后的治理規劃。當他了解到水土流失面積仍超過百萬畝時，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對在場的領導說：“長汀水土流失是‘瘌痢頭’，是頑癥，久治不愈。1983年，項南書記專門研究，至今人民懷念，寄予希望。當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離開項公亭后，我們又來到策武鄉黃館萬畝果園。萬畝果園是長汀縣直機關干部為治理水土流失帶頭開墾的果園。習近平同志看到后，對我們的做法非常滿意。他說：“鼓勵機關干部種果樹治理水土流失，干部帶勞帶資搞開發，這條抓得準，沒有等靠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干部帶頭示范。你要群眾做的事情，只要干部帶好了頭，起到了示范，群眾才能相信你。凡是難點，干部一馬當先，群眾就會擁護。但對生活困難的干部，要‘網開一面’，區別對待。” 視察萬畝果園后，已經12點多，我們就到賓館。原本打算在賓館吃完飯休息一下就走，但是，習近平同志提議說：“既然大家都來了，就開一個小時的會，縣領導匯報一下長汀水土流失治理情況。” 匯報完后，習近平同志作出指示說：“要把農業綜合開發、山水田林路綜合開發和小流域水土流失綜合治理結合起來，變劣勢為優勢，推動長汀經濟的發展。要鍥而不舍，統籌規劃，用8到10年的時間，有所為，有所不為，完成流域治理目標。要有系統工程的理念，列出時間表，既搞經濟林，又搞生態林，要分析自己有多少能力，再爭取國家、省、市支持，完成國土整治，造福百姓。”他又說：“省里將在政策、資金方面給予長汀傾斜，就是傾斜到腰都彎了，也要繼續傾斜。” 我們根據他的講話精神，重新調整、修編規劃，經省有關專家領導審查后，起草了一份《關于請求重點扶持長汀縣百萬畝水土流失綜合治理的請示》。 在這份材料中，我們匯報了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的艱巨性，以及今后十五年治理規劃目標以及主要措施。在材料的最后，我們列了一些請求省政府協調解決的主要問題。比如：請求把長汀縣水土流失治理列入省委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請求省政府協調省財政廳撥出專項經費，用于長汀治理水土流失；請求省政府將長汀縣水土保持煤炭補貼標準由現行的每年80萬元提高到每年200萬元；請求省政府將長汀縣上報國家水利部，列入國家水土保持重點縣等。 看過這份請示材料后，習近平同志于2000年1月8日作出批示：“搞好水土保持是可持續發展戰略的一項重要內容，應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項南同志在福建工作時，就十分重視抓長汀縣的水土流失綜合治理，我們應繼續做好這項工作。請省直有關部門于近期聽取一次龍巖市委、市政府和長汀縣委、縣政府的有關工作匯報，幫助長汀縣搞好水土保持生態環境建設規劃的論證，并撥給適當前期經費。同意將長汀縣百萬畝水土流失綜合治理列入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和上報長汀縣為國家水土保持重點縣。為加大對老區建設的扶持力度，可考慮今明兩年由省財政撥出專項經費用于治理長汀縣水土流失。” 2000年新年伊始，福建省多次專門召開會議進行研究，最終確定了將長汀縣水土流失綜合治理列入省委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省財政撥款由每年的80萬元提高到每年1000萬元，龍巖市政府配套190萬元。 2000年3月，長汀縣組織干部和群眾捐款建設河田世紀生態園。當時，我們每個干部都有捐錢、種樹，群眾也都自愿捐錢，捐50元、100元都可以。 習近平同志得知后，于5月29日讓秘書托人送來1000元給長汀縣委書記，為生態園捐種了一棵香樟樹。 2001年10月13日，習近平同志以全國人大代表的身份來檢查省委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長汀水土流失治理的落實情況。 習近平同志首先來到河田世紀生態園。去年他捐種的那棵香樟樹，長得郁郁蔥蔥，他很高興，還親自培土、澆水。 為河田世紀生態園捐種樹木的每一個人，我們都會發一張植樹紀念卡，卡上詳細記載了捐種人、樹種、日期等。我把植樹紀念卡送給習近平同志后，他仔細端詳，又笑著對我說：“發紀念卡好，捐資植樹有紀念意義，你們的管理責任也更好落實。” 在那棵香樟樹的邊上，我向習近平同志匯報了長汀縣自發自籌建設河田世紀生態園的情況，他很贊賞我們這種做法。 隨后，在生態園后山石壁下的水土流失治理現場，我帶著當年的“作戰圖”，向他匯報了兩年來的治理情況。看著兩年前光禿禿的山嶺現在已有了蔥蔥綠意，習近平同志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以看出，他為山嶺治理帶來的可喜變化感到由衷的高興。他講了一段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他說：“長汀縣水土流失面積1985年146．2萬畝，到1999年是110．65萬畝，15年治理45萬畝，減少水土流失面積35．55萬畝。按照這種速度，長汀的水土流失治理還需46年。這兩年加大了治理力度，一年治理十幾萬畝，8到10年可以完成現在的治理任務。長汀水土流失治理，是為民辦實事項目，是一項繼往開來的事業，現在取得了成績。為了讓人民群眾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優美環境里，還要繼續發揚谷文昌精神，一任接著一任干，鍥而不舍抓下去。水土保持是生態省建設的重要內容，又是生態省建設最薄弱的地方，對水土流失特別嚴重的地方要重點治理，完善治理機制，拓寬投資渠道，真正把水土流失治理這項工作作為提高為人民服務質量的大事抓緊抓實，以點帶面，總結經驗，對全省水土保持工作起到典型示范作用。” 他還說：“我們的黨和政府要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各級干部就是要善待民眾，誠心誠意為群眾謀利益。要體察民情，了解民意，摸透群眾在想什么，群眾中發生了什么，還要集中民智，珍惜民力，特別是對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難的群眾以及社會弱勢群體，要格外關注，重點幫助。” 讓我萬分驚訝的是，他把我剛才匯報的幾個數據一下子都說出來了，有好幾個數據是第一次對外公開講的，他記得很清楚，可見他有多在意、多上心，這讓我很佩服。 我順手拔了一棵草給他看，我對他說：“這種草叫鷓鴣草，生命力很強，只在貧瘠的地方生長。”他仔細端詳著這棵草，然后說：“讓我們共同努力，艱苦奮斗，把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好，就讓這種草‘只把春來報’吧！”聽著習近平同志對長汀水土流失治理的希望和決心，我也充滿了信心。 隨后，習近平同志又去視察了寒坊村的崩崗治理工程示范點（“崩崗”指山坡土體或巖體風化殼在重力與水力綜合作用下分離、崩塌和堆積的侵蝕現象）。崩崗治理工程與習近平同志在梁家河時打的淤地壩類似，但面積小得多，他在那里看了很久，詳細了解了崩崗治理工程的做法。臨上車時，他又返回來問了我一些事，比如埂壁種草的做法、板栗基地前埂后溝的做法，等等。 臨走時，習近平同志在車門前對我說：“我這次是來檢查你們承辦為民辦實事項目的。落實得好，再支持；落實得不好，不再支持。”我當即表態：“如果落實不好，縣摘牌，人摘帽！”接著他說：“我每次到長汀，都要看看水土保持的情況。” 長汀水土流失綜合治理列入省委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從政治的高度、時間的跨度、資金的額度、執行的力度，開創了全國水土保持生態建設的先河。2001年10月19日，習近平同志對長汀水土保持工作批示： 1． 再干八年，解決長汀水土流失問題。 2． 應納入國民經濟規劃，請省計委安排。 3． 按2001年資金安排規模和渠道形成拼盤意見，還要增加多渠道投資的措施，請省計委、省財政研究。 4． 長汀河田是重點，還要統籌全省其他地方，但要突出重點。 采訪組：習近平同志離開福建之后，仍對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很關注。 鐘炳林：是的。他一直關注著。2004年6月10日，那時習近平同志已調到浙江任省委書記了。長汀縣在昔日的水土流失區栽種了很多楊梅樹，因為客家人歷來都秉承著“吃水不忘打井人”的優良傳統，楊梅成熟后，我們就送了一籃子楊梅給他。 收到長汀人民的楊梅后，他給長汀縣委書記、縣長回信，信中寫道：“欣悉你縣幾年來全力開展水土流失綜合治理，并取得了較好的生態、經濟和社會效益，我感到由衷的高興。1983年，按照項南書記的要求，長汀開始對水土流失問題進行治理，這幾年繼續加大了治理的力度。經過多年的努力，如今長汀的面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希望你們再接再厲，以全面根治為目的，切實把這一工程抓緊抓實抓好，把長汀建設成為環境優美、山清水秀的生態縣。” 2011年12月10日，《人民日報》刊載了《從荒山連片到花果飄香 福建長汀——十年治荒山河披綠》一文。時任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同志閱后批示：請有關部門深入調研，提出繼續支持推進的意見。 遵照習近平同志指示，中央政策研究室常務副主任何毅亭同志專門組織了調研組赴長汀進行深入調研，并寫了詳細的調研報告。 2012年1月8日，習近平同志在中央調研組報送的《關于支持福建長汀推進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的意見和建議》上作出重要批示，他指出：“同意中央七部門聯合調研組關于支持福建長汀推進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的意見和建議。長汀曾是我國南方紅壤區水土流失最嚴重的縣份之一，經過十余年的艱辛努力，水土流失治理和生態保護建設取得顯著成效，但仍面臨艱巨的任務，長汀縣水土流失治理正處在一個十分重要的節點上，進則全勝，不進則退，應進一步加大支持力度。要總結長汀經驗，推動全國水土流失治理工作。” 2012年3月7日，全國“兩會”期間，習近平同志在接見福建省人大代表團時，又提到了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他說：“項南同志在擔任福建省委書記時就親自倡導抓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我擔任省領導后接著抓，取得了一些成效。2001年，我提出要再干八年，解決長汀水土流失問題。最近，我又連續兩次對長汀水土流失治理情況作了批示，要求認真總結長汀經驗，堅持以點帶面，促進全省和全國水土保持工作和生態建設，并要求有關部門給予支持。希望省委省政府認真總結推廣長汀治理水土流失的成功經驗，加大治理力度，完善治理規劃，掌握治理規律，創新治理舉措，全面開展重點區域水土流失治理和中小河流治理。對這項功在當代、利在子孫后代的事情，一定要一任接著一任鍥而不舍地抓下去，一抓到底，切實抓出實效。” 這就是他離開福建后，持續關注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的情況。得益于習近平同志對長汀水土流失治理工作的長期關心、支持，長汀百萬畝水土流失治理工作創造了奇跡。現在，長汀縣綠滿山、果飄香，成為南方水土流失治理的典范和福建生態省建設的一面旗幟。 水土流失就是財富的流失，水土保持就是財富的保護。綠水青山是萬代永續之宏基，它不僅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還孕育著靈氣，靈氣又凝聚人氣。可以說，長汀是習近平同志“兩山”理論的孕育之地、生態文明思想的探索與實踐之地。 今天，習近平同志當年捐種的那棵香樟樹正在茁壯成長，已經成為生態園的一個觀光旅游點，很多人慕名前來參觀，拍照留念。 采訪組：請您結合黨的十八大以來的時政經濟熱點，談談您對習近平總書記這幾年治國理政的評價及認識。 鐘炳林：通過與習近平同志在長汀的接觸，以及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認為他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領袖。 黨的十八大以來，“美麗中國”“四個自信”讓人眼前為之一亮。他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賦予古絲綢之路全新的生命力，將“絲路精神”重新發揚光大。重點打造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集中承載地，在河北適合地段規劃建設以新發展理念引領的雄安新區，更是顯示了他的雄才大略。 他當年在長汀調研時，專心聽匯報、細心問過程，通過調研向我們傳達了這樣一個信息：知山知水方能治山治水。就是在他的這種實地調研精神指導下，長汀縣水土流失治理工作才會取得今天這么可喜的成績。 習近平同志具有超常的攻堅克難魄力。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善于補齊短板、抓主要矛盾和突出問題，啃了很多硬骨頭。比如，腐敗是黨的建設方面的一個“頑疾”，沒有非凡的氣魄和手段是難以做成的，但習近平總書記很有魄力，干就干好，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反腐敗永遠在路上”。現在，中國的反腐敗取得顯著成效，百姓一致叫好。 習近平同志具有超凡的風度和自信。他深思熟慮，成竹在胸，引經據典。無論是2016年9月4日在中國杭州召開的G20峰會，還是2017年5月14日在北京舉行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他面向來自世界各地的元首、專家、代表的精彩發言，充分彰顯了他作為大國領袖的高度自信和人格魅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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