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季夏,驕陽似火,透藍的天空,懸著火球似的太陽,云彩好似被太陽燒化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鄉村的水泥路在太陽的炙烤下變得像是一塊正在熔中燃燒的鐵板。路邊的梧桐樹像一把巨大的遮陽傘,給傘下的村民帶來一絲可憐的陰涼時,自己也泛著耀眼的綠光。此時此刻,樹上的蟬兒卻熱鬧非凡,“吱啦,吱啦”聲音此起彼落,一聲蓋過一聲,像是這棵梧桐樹就是維爾納的音樂殿堂,奏起一章又一章的生命交響曲。 以前,一聽到蟬鳴,我的心里總有些煩躁,甚至還有些憎恨的感覺,特別在午睡的時候,更是痛恨至極,吵得人久久無法入睡。然而,這是今年首度聽到的蟬鳴聲,卻感覺特別清新悅耳,倒有幾分對蟬兒的喜愛,也許是幾年來工作繁忙,無暇顧及罷了。 我房屋后面是個小公園,公園的兩旁有兩座涼亭,涼亭兩邊的小池里種著的榕樹已有五米多高,枝葉茂盛,郁郁蔥蔥,夜晚有小鳥兒在此棲息,清晨有蝴蝶在此歇息,晌午就有蟬兒在此高唱。蟬兒鳴唱屬于高分貝的,聲音傳得老遠老遠,當然也傳到了我的房間里。 我坐在書房里寫作,窗外的陽光依然炫目,時時的微風吹進房間,夾帶著幾分的熱氣,蟬兒的聲音也在微風中傳揚著。我索性停下手中的鍵盤敲打,泡著一壺清茗,靜靜地聽著蟬兒的吟唱。仔細聽了,才知道蟬兒鳴唱卻有它許多特別的地方。陽光火辣辣的時候,蟬紛紛登枝競鳴,起初三兩聲低吟,舒緩,深情。漸漸地,低吟變成高歌,曲調則變得歡快昂揚。一蟬鳴,群蟬和。當太陽躲進云層里的時候,蟬兒停歇了,或許是它高唱完一首,需休息會兒,清清嗓子,養足精神,為下一首高唱而做好準備。可謂是一曲終,一曲起,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小時候,我很好奇,蟬兒為什么會唱歌呢?于是總想探個究竟,年紀較大的伙伴兒教我如何捕捉蟬兒:先用細竹枝,圍城一個小圈,插進竹竿一端,找到蜘蛛網后把它纏在小竹圈里;然后來到有蟬兒的樹下,看到趴在樹上的蟬兒后,大氣不敢喘息,手拿竹竿悄悄靠近,將有蜘蛛網的小竹圈罩著蟬兒,確定蟬兒的翅膀被蜘蛛網黏住后,才能小心翼翼地把竹竿放下,主要是怕蟬兒掙脫再次飛走。當然也常有不成功的時候,不過袁牧的那句“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真是絕了。當一只蟬乖乖被抓住之后,四處的小伙伴們全都涌了過來,圍繞著捕獲者高興地歡呼起來。 我發現被抓住的蟬兒有些是雌蟬兒,有些是雄蟬兒,雄蟬兒腹部有一面像蒙上了一層鼓膜的大鼓的東西,響聲應該從這“大鼓”里發聲的吧?后來看過法國作家法布爾寫的《蟬》的文章后,對蟬的了解才略知一二,那“大鼓”,其實就是蟬兒的發聲器官。 蟬兒也是從綠蔭樹下,蟄伏地下的蟬蛹,歷經數載之孕育,破土而出,爬到樹上,歷經千辛萬苦脫下蟬翼,完成最后的羽化和裂變;幼小的軀體在高大的樹干上蠕動,向著它的舞臺,在夏之茂盛里走向生命的極致, 鉚足了勁兒鳴叫,唱得燦燦爛爛,響響亮亮,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歌唱家”,雖然它壽命只有個把月,夏日號角一響,便意氣風發,猶如生命的語言,悠然傾吐心中的暢快,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沒有蟬鳴的夏日,是枯燥無味的,聽著它們發出悠揚而熱烈的吟唱,便會沉浸在夏的季節中。我感嘆著,古代詩人都喜歡對蟬鳴的贊頌:“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綠槐高柳咽新蟬”“戛戛秋蟬響似箏,聽蟬閑傍柳邊行”等等,確實,因著蟬,夏日也變得平仄和韻,心曠神怡。那種幽然清亮,鏗鏘有力的蟬鳴,那種抑揚頓挫,那種清脆悅耳,那種堅定執著的聲音,一聲聲,一遍遍穿透熾熱的陽光,在盛夏的枝頭傳動,在風里流動。 一樹蟬鳴,靜心傾聽,細細體味, 卻有幾分禪意,那種發自肺腑的吶喊,是蟬對生命的深情呼喚。自己心中那一絲暑氣和煩躁,又算什么?我明白了蟬為什么會那樣竭盡全力地鳴叫,它是要在短短的生命周期里用盡積蓄了幾年的全部的儲量,直至生命的再一次輪回! |